两人隔着一道玻璃,在绿荫充足的老县城街边深吻了许久,到最?后,陈礼是将谢安青推开的,不然她停不下?来。她怀疑接吻是罂。粟的变体,染上了就只想染得更?深,更?重。
凉意习习的车厢里,陈礼平复了一会儿,扭头看着谢安青:“买完车灯之后真没钱了?”
谢安青脖子泛红,呼吸不稳:“没那么夸张,之前是觉得吃住在家,花销少,就想不起来攒钱而已,其实工资完全够花,还能存。”
陈礼:“存的那一点全花给我?了?”
对啊。
她才是被人花了钱的那个,刚才到底在穷担心什么。
她完全不觉得这事儿伤自尊,相反的,从一直以来什么都靠自己到被人几乎掏出全部对待,这种变化带来的舒适感不能更?适配微妙的心跳频率。
陈礼说:“我?应该怎么报答?”
谢安青想说不用,话到嘴边想起什么,她转头对上陈礼的视线,说:“你是不是很?怕我?没有钱花?”
陈礼:“当?时是。”
怕她又有一村人的酒钱要?付,一堆谢槐夏喜欢的东西要?买,还怕那只跟她没关系的狗哪天真把人咬了,她要?去给人付医药费、精神损失费。
她怕得要?命。
要?不怎么不考虑过?不过?时这回事,一次性给谢槐夏买了那么多东西?
陈礼都不好意思分析自己当?时的心。
喜欢这人都喜欢成什么样?了,还在装。
陈礼忍不住笑了声,听到谢安青说:“那你能不能给我?买一件喜欢了很?多年,但一直觉得很?贵的东西?”
陈礼:“什么东西?”
谢安青:“我?带你去。”
谢安青换挡开车,路越往前走陈礼越觉得熟悉。
停到西街小兔王国那秒,陈礼觉得自己可能猜到谢安青想要?什么了。
谢安青站在一面兔子玩偶墙下?,说:“我?想要?那个最?大的。”
果然。
美?食广场被谢槐夏要?兔子头棉花糖那天晚上,陈礼就猜测她喜欢兔子耳朵是不是因为带她长大的那个人喜欢,无意识影响了她。
当?时只是一晃而过?的念头,今天确认了。
她在熙攘人声里听到谢安青说:“小时候跟我?奶来县城赶集看过?几次,这些玩偶因为是老板手工缝的,那会儿就已经卖得很?贵,但我?奶工资不高,还有一大部分花在学生身上,我?知道她买不起,就一直没和她说。”
更?是因为知道如果开口,奶奶不管怎么挤,都会从手指缝里挤够钱给她买。
她不想让奶奶太辛苦。
现在它们即使越来越贵,她如果想买,也还是能买得起。
但自己买的感觉不一样?。
“我?其实没那么非要?不可,只是在最?可能喜欢这些东西的年纪,怀里没有抱过?,就不自觉把那种想要?的感觉放大了,然后一直记着,一直觉得缺。”
缺一个能让她肆意生长,不用想太多的环境,缺一个谢槐夏那样?的,事事轻拿轻放的脑子。
她当?时如果能有,说不定?就会把大人的问题交给大人自己处,而不是自作聪明,说我?要?走。
谢安青假设着,喉咙口有一点哽,情绪很?平稳,她转头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静止了目光的陈礼,重复说在最?开始的那句:“我?想要?那个最?大的。”
想要?现在对她来说最?重要?的这个人兑现承诺:疼她。
谈恋爱就是这样?吧?
大大方?方?地说需求,同时也毫无保留满足她的需求。
陈礼懂了,她什么都没说,直接叫人过?来拿。拿下?来之后塞到谢安青怀里,把一边兔子耳朵推到她脸上说:“还有没有其他想要?的?”
谢安青没想太久:“两个钥匙挂件,一个挂自行车钥匙,一个挂车钥匙。”
陈礼:“家里的钥匙呢?”
谢安青:“有挂件目标太大。”
也对。
目标一大,就不能随手往树上一挂直接出门了。
陈礼去给谢安青挑钥匙挂件。
货架上琳琅满目,她挑了一个没眼?睛的,一个抱胡萝卜的,暂时挂在谢安青外套口袋的拉链上。
那只最?大的,出来之后被她一只胳膊搂着,夹在身侧。
她身上长满兔子。
这些迟来的东西永远不会成为她童年的一部分,但旧物?刷过?同色油漆还能焕然一新,缺口找到恰当?材料还能修复如初,她抱着兔子走过?浓稠的梧桐荫,还能明亮一点,再明亮一点。
走到一个在那场暴雨里被吹断树枝后,由阳光所形成的,没有围墙的天井里,她攥了一下?空着的那只手,伸出去牵住陈礼——爱情里最?常见,最?普通,但好像最?不会腻的动作。她们同时陷入安静里,掌心相对带来的爱意开始疯狂生长。